她11岁,搬了20多次家
2023-08-23
作者:何焰

她11岁,搬了20多次家

千禾社区基金会 2023-08-23 15:21 

编者荐语:

基于千禾与南风窗合作第12期「南风窗·同窗沙龙」,记者又做了一次关于流动儿童话题的深度报道。希望让更多人关注流动儿童这个群体的困难与挑战,也看社会组织、学者和媒体在做的努力。

以下文章来源于南风窗 ,作者何焰

南风窗.

冷静地思考,热情地生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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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何焰


20多年来,学者韩嘉玲几次打听过张艾玲的消息,都没有结果。


有人说,张艾玲把她1998年在北京创办的农民工子弟小学(桃园学校)卖掉之后,飞往国外,读书去了。但韩嘉玲和桃园学校当年的几个小学生,还保持着联系,20多年来未被切断。2020年武汉疫情暴发之后,韩嘉玲被触动,回访了18位桃园学校曾经的学生,以一个几乎从未有人展开过的时间维度,回溯了这一群流动儿童20年来的生活史。


如果说,这18位流动儿童,是在上世纪末跟随中国第一代“民工潮”进京的“农民工二代”,那么现在,他们长大成人、结婚生子,有人在城市落户,有人仍在漂泊。部分人的子女已经成为流动中的“农民工三代”。


而韩嘉玲,还在关注着他们,未曾移开过目光。韩嘉玲告诉南风窗记者,“如果不解决流动儿童教育的问题,动荡不安的命运就会被遗传。”


就在接受南风窗第一次采访的当晚,韩嘉玲竟然意外寻回了曾经的桃园学校校长张艾玲的微信。


原来消失的这些年,张艾玲没有去国外,而是回到了山东农村,从事公益,始终独身,还入选当过“山东好人”。


跨越20年,两位女性重逢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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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世纪教育研究院学术委员、北京市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韩嘉玲在「南风窗·同窗沙龙」上与读者分享她的研究经历及心得


张艾玲向南风窗记者讲叙韩嘉玲当年给桃园学校的帮助。在1998年北京四季青的一块大菜地旁,一间起初没有墙壁的简易学校里,韩嘉玲来做调研,给孩子们捐赠过一座图书室。得知韩嘉玲至今仍在做着流动儿童教育研究的相关工作,且刚作为主编出版了一本《流动儿童蓝皮书》,张艾玲第一句话是:“没有人比她更合适。”


韩嘉玲则惊叹不已,感叹命运的戏剧化。


两位旧友,均已年过六旬。在急剧变革的年代遇见的两位女性,走散了再重逢,各自仍在自己的田野之中。


以桃园学校的点点滴滴作为起点,在韩嘉玲教授之后,南风窗记者陆续又采访了《流动儿童蓝皮书》的另外四位作者:广州市黄埔区比邻公益服务中心创始人熊亚洲、广东律成定邦律师事务所律师蒋杰庆、广东省千禾社区公益基金会高级项目经理梁海荣、中山大学社会工作硕士罗琦韵。


他们从北到南、从山村到城市、从政策到实践,把关怀的目光拉回了2023年的中国流动儿童现状图景中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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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流动儿童蓝皮书:中国流动儿童教育发展报告(2021~2022)》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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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动中的一代又一代

“十年过去,越来越多的儿童加入了流动之中。”


——《流动儿童蓝皮书》中对比了2020年和2010年的中国流动人口、流动儿童数据,得出如此结论。


按照联合国《儿童权利公约》中的定义,18岁以下都属于儿童。


在我国,在2020年流动儿童人口的数量,几乎是十年前的两倍,已经从3581万人增长到了7109万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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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村小的孩子》跟拍的留守儿童之鑫恒兄弟


同时,流动儿童占儿童总数的比例也几乎翻倍,从2010年的12.8%增长到了2020年的23.9%。


这意味着,现今每4个儿童中就有一个孩子是流动儿童。


中国彻底进入了一个大流动时代。


而且,流动的命运,正在向不同的人群蔓延。


一个现象是,我国流动人口的教育结构,在这十年间发生了明显的演变,它呈现出一种“高升低降”的趋势,即低教育水平的人数占比减少,高教育水平的人数占比增加。也就是说,农民工不再是流动人口的代名词,有更多不同教育背景的人变成了流动人口。


流动的扩大,令人担忧,却也蕴藏转机。


因为流动人口的权益,一旦与更多数、更多样的人密切相关,也就意味着将有更多人有意愿来改写下一代流动儿童的动荡命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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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八角笼中》剧照


2021年,韩嘉玲在武汉回访桃园学校曾经的学生,争争。


记忆中腼腆害羞的小男孩,如今已为人父,争争坐在韩嘉玲面前,十分平静地讲叙着他这些年的经历。一旁的韩嘉玲,心却揪起来。


幼年的争争,1995年跟随父母去北京,1996年回到湖北上小学一年级,1997年去北京上二年级,韩嘉玲还记得在桃园学校第一次遇见争争时他那可爱的模样。但2002年,争争又不得不回湖北安陆读初一,最后中考失利,2005年再回到北京,十几岁加入打工大潮。


如今,争争打拼十余年,终于有能力在北京生存,又因为他自己的孩子到了入学年龄,选择回到湖北武汉生活。


争争并没有武汉的户口,这是一次折衷的再次流动。


几进几出,争争好像一只梭,在北京和老家之间,在流动儿童和留守儿童之间,来来回回。直至他的孩子,也沾染上了流动的命运。


韩嘉玲询问争争,为什么执意放弃北京的一切,回到武汉?


争争说:“我感觉始终都是在漂泊,所以我不想让我孩子再去经历一次我这样的经历。”


在韩嘉玲回访的18个孩子中,有人像争争,正在努力让下一代摆脱流动的命运,尚未成功,仍需努力;有人则已经在省会城市、甚至是一线城市落户,不必再流动;而也有人,仍向韩嘉玲求助:我的孩子,要怎么在城市上学?上不了学怎么办?送回老家没有人照看怎么办?他们还在挣扎。


每一次碰到这样的求助,韩嘉玲都感到心中发涩。“我这二十多年的工作,是不是白做了?”“只要流动儿童教育的问题不解决,动荡的命运就会遗传。”


如何结束一代人动荡的童年?


桃园学校18个孩子的经历,为一个时代提供了一段长达20年的生命样本。但他们所展示的,并不只有流动的结束,而是一群过去曾共享流动命运的人,如今正在分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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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录片《出路》剧照


有人不再流动。因为他们通过婚姻、奋斗、机缘在大城市落户,扎根下来;或者无法在城市获得理想生活,又流转至其他地方……以迥然不同的方式,成为城市流动人口数量的“吸纳式减少”和“排斥性减少”的对象。


有人仍在流动,他们的下一代,仍旧在迎接如何异地上学、中高考,要不要回老家当留守儿童的挑战。


或者说,韩嘉玲对第一代流动儿童20年生命史的跟踪,所提供的并不是一种“如何结束流动”的启示,而是“第一代流动曾这样活”的提醒。他们的生命痕迹必须完善,才能成为一张醒目的标签,告诉更多的中国人,20年前那一代人的童年当初如何展开,每一份流动的伤害都不可撤回,而这些,如果不解决,很有可能在你我的子女身上重现。


毕竟这20年来,流动,已是更多人的命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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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村小的孩子》留守儿童鑫恒兄弟背诵古诗《赠汪伦》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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搬家,搬家,三十年

回想自己的童年,85后熊亚洲印象最深的,是搬家。


父亲从农村去重庆摆地摊,妈妈在餐馆做服务员,幼年时的熊亚洲,跟着父母,一两年就要搬一次家。


“我印象很深,我四五岁,父母搬家拿大箱子,我提个小桶,里面有时候放几双筷子、两个碗,跟着父母后面,屁颠屁颠地走很多趟。那个时候没有搬家公司,都是自己一箱一箱地扛,重庆的那个路,好像蚂蚁搬家一样,(一天搬不完,)然后第二天、第三天再来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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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风犬少年的天空》剧照


熊亚洲记得他们曾经租住过一间阳台。那间阳台横放两条板凳,再垫上木板,铺就一张小床,就是一个三口之家;床一面靠墙,另一面,只剩不到15cm的走道。彼时的小熊亚洲,经常踮脚下床,溜着进进出出。


如此长到六七岁,熊亚洲回老家农村上学,结束流动,成为一名留守儿童。


他再一次接触流动儿童,是在北京上大学时,2006年的一个冬天。熊亚洲跟随社团,去往北京五环外的农民工子弟学校做志愿者。那正是北京紧锣密鼓筹备奥运会的阶段,从市中心来到五环外,每一次的2小时车程,熊亚洲都要穿越一次“北京折叠”。


零下十几度的天气,没有集中供暖的宿舍,晾衣绳上挂着的满是洗衣粉泡泡的棉裤,一年级要住校的小学生。他们再次触动了熊亚洲。


毕业之后,他开始专职从事流动儿童相关的服务工作。如今,熊亚洲在广州黄埔区的城中村经营着一家公益组织,“比邻公益服务中心”,为周边的流动人口提供公共空间和各种社区服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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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广州某城中村,一些楼道里,却有一个个小小的mini图书馆。据反馈,这些家门口的图书,其借阅率远超社区公益图书馆(受访者供图)


一晃眼,30年。从“资深”的中国第一代流动儿童,到关心公益的大学生,再成为服务流动人群的专职公益人,熊亚洲从西南到北京,又回到南方。年轻的他,同样历经着时代的变迁。


“相比以前,今天的流动儿童的处境有何不同?”南风窗记者询问熊亚洲。


小时候的亲身经历、17年前在北京看到的孩子的生活状态、如今在广州看到的孩子们的处境,熊亚洲一一讲叙,他说:“到底有什么不同?我最大的感受是物质生活变好了,差距在消弭。”但不变的,似乎仍是搬家,是搬家时那一颗颗依旧敏感的儿童之心。


17年前,熊亚洲曾在北京参与一个流动儿童的音乐剧筹备,让孩子用音乐的方式去表达自己在生活当中遇到的故事。他当时的工作,是提前跟孩子做访谈。其中有一个五年级的女孩告诉熊亚洲,她11岁,已经搬了20多次家。


“说完她就跟我数,她住过北京的皮村、东各庄、曹各庄……一下说了十几个名字,一半的地方我都没有听说过,但她如数家珍。我就很震撼。我很难想象一个10来岁的孩子搬过20几次家的经历。”


熊亚洲好奇,小女孩的搬家是怎么搬的?是像他小时候那样搬的吗?女孩说她搬家,是早上背着书包去学校上学,上完学之后,等她四点钟放学回到家,发现家就空了,东西已经搬完了,然后爸妈就会告诉她,“我们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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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州天河区某城中村的一个平凡夜晚,孩子们在外玩耍(受访者供图)


2006年的农民工子弟学校,学费是可以按月付的,小女孩也知道,自己马上就要跟着换学校了。她说自己很伤心。


“最伤心的是什么?说起来很心酸,她说她没有时间跟同学和老师道别。”不管是当时还是如今再回忆,熊亚洲的眼泪都止不住。


而17年后的现在,熊亚洲依旧遭遇类似的困境。


他所服务的社区里有一个小男孩,在民办学校读六年级,同学们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“老油条”。原因是,整个班里,只有他是从本校一年级读到六年级的。这些年,他送走了无数同学,甚至任课教师。在一线城市的民办学校里,似乎流动,才是常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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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邻mini图书馆(受访者供图)


30年前的自己,17年前的小女孩,2023年的今天,搬家、换学校的故事仍旧在重演。


也许生活的条件早已大大改善,但动荡的教育经历,对敏感的儿童所带来的伤害,似乎没有根本性的改变。


“流动”,这两个字里,本身就有需要应对的社会问题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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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权利

在城中村做流动儿童服务的第三年,熊亚洲发现,一切没有那么简单。


原本他想得很简单,是因为在城中村里发现问题很简单,都是一些很直观的需求:没有托育照顾的空间、没有阅读的书籍、没有培养兴趣的机会……孩子们有什么需求,他就提供什么服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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志愿者在广州某城中村为孩子们讲故事。他们是千禾社区公益基金会所招募的“城市支教志愿者”们。这个项目开展3年,已经在珠三角17个地级市展开,累积服务儿童77440人次。(受访者供图)


几年下来,他也看得透彻,对流动儿童的需求有一个总结:0-6岁要和父母在一起,6-12岁要上好学,12-18岁要有异地参与中高考的权利。


需求弄明白了,服务就去做呗。但是实际上,远没有那么简单。


因为,慢慢地,熊亚洲发现,他们工作人员辛苦支持、鼓励一个孩子一整年,可能父母的一个决策、甚至一次发火,就会让孩子离开。但往往,去和家长做“正面教育”的倡议是很难的,甚至都说不出口,因为流动儿童的家长们,往往是更疲惫的。


他们可能在工厂车间、烈日街头、楼里巷里辛苦工作了整整一天,回到家发现孩子下午4点半放学,到晚上8点还没有写作业,他们怒气难消,一下子根本顾不上还要去“正面教育”孩子。因为生活中,没有人这样正面地对待过他们。他们在工厂里、平台上,也许遭遇过更多的戾气,没有办法对孩子轻声细气。


因为真实地见识过一次次社会大生产的戾气,甩到流动儿童的身上。熊亚洲也逐步意识到,要做流动儿童支持,必须要做流动家庭的支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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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州黄埔区,比邻公益服务中心所服务社区里的孩子们,在篮球场玩得很开心(受访者供图)


于是,比邻社区公益服务中心也开始支持家长的需求。


当因为“二胎潮”,各大城市适龄入学儿童数量增加,一些流动儿童难以获取入学资格时,他们做讲座,向家长们做积分政策解读,帮他们出谋划策。


一个小小的公益空间里,白天里有孩子阅读,晚上可能是妈妈们在上瑜伽课,或者是工友们一起看电影。


原本陌生的工友们,以比邻公益服务中心为据点,彼此招呼,呼朋唤友,在城中村成立了十余个社团:有开办了半年就偃旗息鼓的露营活动,也有几年长盛不衰,每次出行都颇为壮观的爬山活动,还有非常受孩子们欢迎的足球活动。


2023年8月11日,在广州黄埔区的比邻公益服务中心,一位妈妈告诉南风窗记者:“(比邻)和老乡一样重要。”


站在比邻公益服务中心,是能感受到广州这座城里,来自社区公益服务的力量的,它完全扎根向下,因为付出,因为专业,赢得了许多居民们的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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志愿者(也是城中村的“故事妈妈”),在广州番禺夜市,给纳凉的孩子讲故事(受访者供图)


当然,不只有比邻,广州还有许多家社区公益机构在各个城中村、城边村里为流动人口提供服务。他们在千禾社区公益基金会的支持下,成立了“小禾的家”,目前已经有20多家机构加入“小禾的家”,在珠三角的各个地方服务着。他们做的事和比邻类似,但在具体服务中,又有太多不同的鲜活故事。


8月11日那一天,十余位学者探访比邻,是社区的妈妈们来帮忙张罗的午饭,有人中午忙完,就要骑着电瓶车开上十公里,回去上班。


其中一位妈妈,四川人,今年49岁,是一位清洁工人。她高龄得子,儿子今年正上六年级。在中午吃饭的时候,别的妈妈提起她的孩子,会竖起大拇指,说你儿子特别优秀。这位妈妈神色骄傲,却又似乎露出为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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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们在“小禾的家”听绘本故事。珠三角地区已经有20多家社区公益机构加入了“小禾的家”(受访者供图)


因为49岁的她,不管是年龄,还是居住证的办理,抑或是社保的缴纳情况,都无法满足让孩子积分入中学的资格,即使将来勉强上民办学校,可能还是要面临着回老家中考的挑战。


从8月11日到8月12日,一些学者、律师、公益人、媒体人聚在一起,多次谈起这位妈妈的困境。大家为她想办法,七嘴八舌。


了解相关政策的蒋杰庆律师建议,这位妈妈的现有状况,或许可以去邻近的中山市落户,以保证孩子将来能在广东省参加中、高考。


了解政策,对于流动儿童入学,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,甚至可以说是“家长必读”。但实际上,并不是所有流动人口都有掌握获取信息、理解信息、运用信息的能力。此时,公益人、媒体人、律师、学者,都会在其中产生一份“翻译”或是“邮差”的作用。


不仅是了解新政策,在城市生活中,甚至是积极参与对政府所制定政策的反馈,也正在成为流动儿童教育困境解决中非常重要的一环。


中山大学社会工作硕士罗琦韵向南风窗分享了一个故事。


这是刚刚过去的2022年,在公众的积极关注,参与协商和建议的背景下,历时3个月,广州天河区调整了入学积分政策的一项正面案例。


在广州的公众参与案例之外,南京与苏州的城市积分互通,也是被众多研究者所称赞的积极案例。


韩嘉玲对南京和苏州的积分互通实践,颇感兴趣,称要在下一本《流动儿童蓝皮书》中,去实地调研这一项政策为流动儿童教育所带来的真正福利。“如果他们做得好,希望更多的城市去学习。”


如何应对一个流动的时代?或许,在制定政策的时候展现出的“可流动性”,是解决方法之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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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八角笼中》剧照


但更多的办法,仍旧留待政府、企业、公益人、学者……每一个社会角色参与进来,共同探索更多、更深。


2023年出版的这一本《流动儿童蓝皮书》是全系列的第三本,一群学者、媒体人、公益人、律师在其中严肃地回答了一些问题,但也仍旧面临一些未解开的疑问。


而这一次离开广州,回到北京郊区的家,韩嘉玲又要开始张罗下一本《流动儿童蓝皮书》的调研和书写。如果她的“孩子们”还在遭遇流动中的教育困境,她就肯定会再一次,坚定地回到她的田野。




文中配图部分来源于受访者供图,部分来源于网络



编辑 | 阿树

排版 | 风间澈


更多关于流动儿童的讨论内容,可点击查看《非本地户口的孩子,童年何处安放》,或观看南风窗视频号直播回放。南风窗持续聚焦于公益及社会创新,并将于9月举办「2023南风窗社会创新大会」,敬请关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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